《捞尸人外传》水鬼渡
暮色四合，老河的水面泛着青灰色的光，像极了裹尸布。我蹲在码头的石阶上，就着河水洗去手上的尸斑，腐肉的腥气混着消毒水味道渗进指甲缝里，这是做我们捞尸人这行，怎么也洗不掉的印记。
“张师傅！张师傅！”急促的呼喊声撕破河岸的寂静。我抬头，看见对岸举着手电筒狂奔的村长，光柱在水面上摇晃出破碎的光影。
“又出事了？”我站起身，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。最近老河不太平，短短半个月已经捞起七具尸体，有醉酒失足的，有想不开投河的，还有两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。
村长跑得气喘吁吁，手电筒光照在我脸上：“上游三里的回水湾，漂着个红衣女尸，看着像是......”他声音突然压低，“像是被水鬼缠住的。”
我心里一沉。捞尸人最怕遇上红衣女尸，老一辈说，红衣属火，主怨气，穿红衣自尽的人死后怨气冲天，极容易化作厉鬼。尤其是被水鬼缠住的，那是水中怨灵拉替身，要凑齐九个魂魄才能投胎。
我没接话，转身走向停在岸边的木船。这艘船是我师父传给我的，船头挂着辟邪的铜镜，船尾摆着香烛纸钱，船板缝隙里嵌着经年累月的尸油，擦不掉，也不用擦。
夜色渐深，月光被乌云遮住。木船缓缓驶入回水湾，水面突然泛起诡异的涟漪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。我握紧船桨，摸到藏在腰间的柳叶刀——这是用百年柳树芯锻造的，专破邪祟。
远远地，我看见一团红色漂浮在水面，像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。随着木船靠近，那具女尸的面容逐渐清晰：二十岁左右的年纪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头发缠绕在脖颈间，眼睛半睁着，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抄起挂在船舷上的长钩。按照规矩，捞尸前要先烧三炷香，告诉河神和水中亡魂，这是阳间讨生活，无意冒犯。但今天，香刚点燃就被一阵阴风吹灭。
“得罪了。”我低声说了句，长钩精准地勾住女尸的衣服。就在这时，水面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，木船剧烈摇晃起来。我死死抓住船舷，却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从水下伸出，缠住了我的脚踝。
“来陪我......”阴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，我头皮发麻，反手抽出柳叶刀，朝着水下狠狠刺去。血水瞬间染红了一片河水，缠住我脚踝的力量消失了，但女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，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，用力将女尸拖上船。她的身体异常沉重，像是被灌了铅。上船后，我立刻用红绳捆住她的手脚——这是防止尸体诈尸的老法子。
回到码头时，已经是后半夜。村长带着几个村民在岸边等着，看到女尸的红衣，都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张师傅，这......”村长欲言又止。
“找个地方好生安葬，记得给她换身素衣。”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，“另外，准备九只白公鸡，明天一早送到我家。”
村长愣了一下，随即明白过来：“您是说......要破了这水鬼拉替身的局？”
我点点头。水鬼要凑齐九个魂魄才能投胎，现在已经有七个，加上这个红衣女子就是八个。如果不阻止，很快就会有第九个。
第二天清晨，我在老河最深处的龙王庙摆下法坛。九只白公鸡绕着法坛排列，鸡冠上的血滴在黄表纸上，形成一个诡异的符咒。我点燃三支香，香烟袅袅上升，突然在空中凝成一个扭曲的人脸。
“出来吧。”我握紧柳叶刀。水面无风自动，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从水中浮现，面色青紫，双目突出，正是前些天捞起的第七具尸体。
“为什么阻止我！”少年发出凄厉的嘶吼，“我等了二十年，就差一个就能解脱了！”
我叹了口气：“冤有头债有主，你阳寿已尽，何苦拉无辜之人陪葬？”
“无辜？”少年突然冷笑，“他们都该死！当年，就是岸上那些人，把我推进河里，看着我淹死！”
我心中一惊。怪不得最近老河频频出事，原来牵扯着这样一段陈年旧怨。
“我可以帮你讨回公道，但你必须答应我，放过那些无辜的人。”我说道。
少年沉默良久，最终点了点头。我按照古法，超度了少年的亡魂，又将红衣女子好生安葬。从那以后，老河恢复了平静，再也没有发生过离奇的溺亡事件。
但我知道，在这世间，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，而我，作为捞尸人，不仅要打捞河中的尸体，更要打捞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。
日子还在继续，每当夜幕降临，我依然会守在老河岸边，听着河水的呜咽，等待下一个需要超度的亡魂。这是我的宿命，也是我和老河之间，永远解不开的羁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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